四絃,天涯何處覓知音

也許在這個冷漠的城市不會有人管妳的眼睛哭的有多腫,自然會有一個把人拒於千里之外的圍牆擋著,然後不用刻意掩飾著紅腫的雙眼隔天照樣打卡上班,做著一如往常的事情,也不會有人在四目交會的時候投以溫暖的眼神。

也許這樣才好,才會早一點點習慣這個低溫的地方。

又到了辦公室裡的下午茶時間,飲料店的老闆說今天工讀生又翹班所以不外送,所以只好自己一個人茉莉吃力的拎著從對街買來的三十幾杯珍珠奶茶,一走過大樓的轉角,看見了一個婦人扶著牆,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茉莉立刻衝上前,把那個已經站不直的女人扶了起來。

「太太,您沒事吧?」

「我……我有點喘不過氣。」她的額頭著冷汗,說話有些顫抖,有些意外的看著茉莉,因為她已經在這個地方默默掙扎了三分鐘,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為她停下腳步,除了眼前的這個女孩。

茉莉扶著她到一旁的階梯上坐下,緊張的道:

「妳還好嗎?要不要我替妳叫救護車?」

「不用了,我沒事,只是突然頭暈了起來,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行!我幫您叫救護車!」茉莉火速從包包裡掏出了手機,準備以迅雷不及眼耳的速度按下119。

許淑媛白著一張臉趕緊阻止她,道:

「不用了!我已經好很多了,謝謝。」

「小病不看會變大病的!」她語重心長的道著,一想起阿爸也是因為心臟虛弱一夜之間就靜悄悄的走了,茉莉仍然心有餘悸。

「我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這……」

「沒關係的,我的身體我很明白的。」

「妳是不是血糖太低了所以頭暈啊?來,這個給妳喝。」茉莉立刻從袋子裡掏出了杯奶茶,插好了吸管遞給了她。

收下了那杯奶茶,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竟然為了她這個陌生人如此著急,讓許淑媛感動不已,心理想著要是明明那孩子有眼前這個女孩這般熱心善良該多好?

就在此時下了車正要走進東方建設辦公大樓的陳少強看見她們兩個坐在階梯上,便上前詢問道:

「崔太太,您怎麼了?」

「說來還真不好意思,我剛剛突然覺得頭昏,眼前一陣空白,是這個小姐好心的把我扶到這裡休息的。」

陳少強望著一臉緊張兮兮的茉莉,又道:

「您現在還好嗎?需不需要送您去醫院?」

「沒關係,只是這些日子處理一些事情耗費太多精神了,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吧,不如讓我的司機載您回去休息吧。」陳少強建議。

「那…..那就麻煩了。」許淑媛羞怯的點了點頭。

見到虛弱的婦人想要站起來,茉莉立刻伸出雙手攙扶,道:

「小心一點,慢慢的走。」

直到她安安穩穩的坐上了車,茉莉才敢放開雙手。

「謝謝妳,還有謝謝妳的奶茶。」許淑媛感激的對著她點點頭。

「要記得去看醫生喔。」茉莉憂愁的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了,謝謝。」看著茉莉她就打從心底覺得溫暖,臉上也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崔夫人，請慢走。」

陳少強替她關上了車門,站在路邊目送著她離開,回頭卻看見茉莉仍然一臉憂愁的盯緩緩離視線的車子。

「妳認識崔夫人嗎?」陳少強問道。

「不認識啊,就只有上次在電梯裡頭見過一面罷了。怎麼了嗎?」

「沒有,只是看妳緊張的樣子還以為妳跟崔夫人是舊識。」

「難道看到一個落單的婦人站在一邊快要昏倒了不應該替她擔心嗎?」

她的回答道是挺讓陳少強感到意外,畢竟他不認為會有人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付出這個多的同情心,又讓他想起了那天跟她跟缺乏同情心的路人吵架的場面剛好成為對比,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啊?」

「沒事。」收起了笑臉,又恢復了一臉酷酷的模樣。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大城市裡的人,有話就說嘛,搞什麼神秘?猜來猜去的怎麼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啊?」茉莉忍不住雜唸了起來。

「怎麼?妳好像對於這個城市裡的人頗有微詞啊?」陳少強倒是挺好奇她會做出什麼評論。

觸動了她的地雷,話夾子一開她又開始恢復愛說話的本性,如連珠砲一般,道:

「我是一個鄉下人,還沒適應你們這邊的習慣啦,幹麻每一個人都臭著一張臉啊?又不是在辦喪事!還是被倒了幾百萬的會子啊?這裡的學校從幼稚園就開始訓練這種死人一號表情嗎?怎麼每個人的臉都一個樣咧?」

見她越說越火大,陳少強非但沒有阻止她的意思,還頗富興趣的期待她繼續說下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充滿了與眾不同的喜感,看見她為了一般人不會在乎的事情暴跳如雷就會覺得有趣。

茉莉喘了口氣,又道:

「還有剛剛那個太太一臉蒼白的站在那邊,至少每五秒鐘就會有一個路人經過這個地方,為什麼沒有人停下腳步關心她呢?萬一她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這些路人這麼冷漠是要死了?!」

說著說著她突然有些渴了,從袋子裡拿出了剛剛買的奶茶,用力插上吸管然後狠狠的吸了一大口。

見她竟然可以一次抱怨這麼多,還突然自顧自的喝起了奶茶解渴,又讓陳少強覺得更好笑了,又道:

「還有呢?妳發洩完了嗎?」

「還沒!我才正要開始呢!不是我愛管閒事喔,但是還忍不住給你一個忠告啦。」

「給我一個忠告?」他有些意外的糾結起眉頭

「我看你人也還不錯啊,為什麼老是擺著一張樸克臉?不認識的人還以為你是混黑道的咧。」

「我?」

「說到這個我就忍不住要說一下了,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上次在電梯裡面你幹麻假裝不認識我啊?我又不會把你撞到我的事情大聲宣傳出去,也不會死賴著你要錢啊,就算不想跟我閒話家常,你也至少點個頭笑一下吧?」

「這……」陳少強面對她的指責說不出話來,卻還是露出了一臉笑意。

茉莉立刻指著他那張笑臉,道:

「對啊!就是這個表情啊,你笑起來明明就比不笑好看太多了,為什麼不常常笑呢?你們做業務的人應該要笑口常開業績才會好啊。」看他一天到晚趴趴走,也鮮少在公司裡見到他,茉莉直覺他應該是個業務人員。

「業務?」陳少強一臉疑惑,原來這個女孩不知道他就是她的頂頭上司,還以為他是一個業務?

「不過看你的業績似乎好像也不錯吼?當業務當到有司機接送也是一個突破啦,不過如果你的表情可以更柔和一點,常常笑,業績應該會更好喔。」她豪氣的拍拍她厚實的肩膀,露出了「要好好加油!」的表情。

原來在這個傻妞的眼中他不是一個有威嚴的總經理,而是一個業績似乎還不錯的業務,陳少強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知道該怎麼給她一記當頭棒喝,告訴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傻蛋他就是她的老闆。

陳少強搖著頭笑了笑,心想還是算了吧!就讓她繼續誤會下去也無妨。

「吼!就是這個表情!很好很好!要繼續保持喔。我看人很準的,雖然你長的很酷,但是你的心地很善良,不然也不會借我ok繃啊?你們這種面惡心善的人很吃虧啦,要花很多力氣才能能證明你是好人啦,所以你更應該聽我的話常常笑啊。知不知道?」

「謝謝妳的關心喔。」這下真的只能苦笑了。

「來啦!相逢就是有緣,這個請你喝啦!」茉莉從袋子裡掏出了一杯奶茶塞給了他。

「這…..不好吧?」

他有些疑惑的望著在眼前晃動的塑膠杯,平時自己根本不可能去買飲料攤的飲料,也不會有人拿著著這樣廉價的飲料請他這個堂堂東方建設的總經理,這個女孩道是頭一人。

「沒什麼不好的啦,今天買十送一啦,我買了三十杯送了三杯喔,所以說當跑腿替大家買飲料也沒什麼不好的,還有免費的飲料可以喝。不要浪費了,一杯也是三十五塊,喝兩杯就可以吃一個便當了,快點拿去啦!」

茉莉強迫中獎的將飲料塞進他的手中,他也只好接受了。

「好了!那你要努力喔,我要回去工作了!掰掰!」

茉莉拎起了沉重的飲料帶走進大樓,看著她傻呼呼的背影,陳少強忍不住搖著頭笑了。

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又衝了出來對著他道:

「對了!跟你遇到這麼多次,都忘記問你叫什麼名子了啦?我先自我叫紹吧,我叫做賴茉莉,就是茉莉花的茉莉。那你咧?」

「陳少強。」

「喔……陳少強,很高興認識你!要努力的微笑喔！加油!」

她像個啦啦隊一樣,高高舉起了小小的拳頭,露出了燦爛的微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陳少強低下頭,望著手中的奶茶,然後喝了一口。

很甜,但是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