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絃,天涯何處覓知音

寒假終於結束了，一切又回到了往常一樣，每天上課、社團、打工或者是在宿舍裡頭發懶。

星期日，天空又下起了雨，阿偉與小賢窩在宿舍裡頭哪裡也不想去。阿偉躺在床上，小賢一邊叼著菸一邊彈著那一把新地發亮的鋼弦吉他，那是他喜歡上吉他社那個阿偉給了六分小賢給了七分半的正妹時所買了，到現在彈來彈去還是那幾個和弦，但是阿偉還是靜靜的聆聽著那有些尖銳刺耳的琴聲，這聲音與那股苦苦的煙味瀰漫著,永遠都不要消失，世界只有一個房間的大小，很無聊，但他卻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突然小賢撥弄吉他弦的手停了下來，拈熄了才抽了半枝的煙。

不知為何阿偉就是有預感小賢有什麼事情想要對他說，便抬起頭對著他說道：

「幹麻？」

「那天……我在學校裡遇到的美心。」小賢說道。

「是喔。」

「然後跟她聊了一會。」

「你跟她聊了什麼？」

「一開始也只是漫無目的的閒聊一通，然後……我就問她……」無然間小賢的臉上浮現了一絲落寞。

「問她什麼？神秘兮兮的。」

「問她有沒有男朋友。」

雖然阿偉不怎麼感興趣，但是還是虛應了一下。「是喔，那她說了什麼？」

「她說她沒有男朋友。」

「嗯哼。」

「但是……她說她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小賢的聲音裡充滿了失望。

不知為什麼，聽見了這個答案，阿偉竟然有種莫名的竊喜。又假裝蠻不在乎的道：「那她有說是誰嗎？」

「我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所以就什麼都沒有問了。」

阿偉似笑非笑拍了拍小賢頹喪的肩膀，道：

「算了！天涯何處無正妹？過兩天你就會找到新的對象的啦。就像你上次喜歡吉他社的美女就跑去參加吉他社還花光了全身的家當買的一把吉他，結果才發現人家原來喜歡的是女生是一樣的。人家不都說嗎！幻滅是成長的開始，你有一天會習慣的。」

「靠背！我這麼難過你還有心情損我！」小賢作勢舉起了手肘。

「是是！請您節哀順變喔。」

「不過……其實也沒有關係吧？反正她都說了沒有交往的對象，其實我還是有機會的對吧？近水樓臺先得月，如果可以跟她走的近一點，應該會有機會喔？」

小賢的臉上閃過的一道靈光，令阿偉不禁背脊發涼……

「你又想怎麼樣了？」阿偉豎起了眉。

「我是想說……」

阿偉身手堵住了他的嘴，不讓他說出那些他那如單細胞生物般簡單的腦子可以想出的餿主意。

「想你個屁！沒得商量。」

「我都還沒有說你就知道了？」小賢撥開了他的手。

「我用膝蓋想也知道你想要幹麻？還不就是要幫你製造機會？」

果不期然被他給猜中了，小賢立刻露出了只有寵物才會有的哀求眼神，對著阿偉道：

「拜託嘛！你們兩個這個熱絡，這件事情不由你操刀要由誰呢？」

「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跟她很熱絡了啊？」才怪！哪一次見了面不是美心像隻小哈巴狗一樣跟上跟下的？才懶得跟她熱絡呢。

「她每次看到你都變的比較有話聊，況且那天跟她聊天的時候還有聊到你呢。」

「你幹麻沒是跟她聊到我啊？」

「是她自己跟我聊的，他問我你有沒有女朋友？」小賢說道。

「那你怎麼跟她說？」

「我跟她說……」小賢掩著嘴開始偷笑。

見到那賊兮兮的笑容，阿偉立刻就有不好的預感，大吼：

「幹！你又亂說！」

「我才沒有亂說，我只是跟她說……」

「說啥小啦！」

見到阿偉已經火冒三藏操起了枕頭往他的臉上扔，小賢立刻拔腿起來開溜，直到衝出了阿偉的房門才敢大聲的嚷著：

「我跟她說你是gay！」

「幹！你真的很賤ㄟ！」阿偉立刻追了出去，在小賢的房門前逮到了他，並且以柔道的擒拿術把他壓制在地上。「幹！你幹麻亂講話啊！」

「我開玩笑的啦！你快放開我，我快被你壓死了啦……」小賢痛苦的說道。

「幹麻沒事扯到我啊？」阿偉恨恨的槌了他的腦袋瓜兩拳洩恨才放開了他。

「就跟你說是她先跟我聊的啊。」小賢摸著後腦杓的痛處狼狽的坐起了身。

「不准跟她聊我的事情。」阿偉鄭重的警告。

「吼！知道啦，開玩笑而已，幹麻大驚小怪的！」

「那你幹麻不說你自己啊？」

「因為你比較像啊。我從來都沒有看過你交過女朋友，也沒有聽過你主動提起喜歡怎樣的女生啊，所以我就跟她說……」

「幹拎老師！你又說了什麼？」阿偉吼他。

「我跟她說你八成是愛著我。」小賢立刻以雙手護頭，深怕又再吃上一拳

阿偉瞪了他一眼。「幹！」

「不要生氣啦，開玩笑的嘛！」

不知為什麼看見了小賢那可憐兮兮的表情氣都消了一大半，不爭氣的笑了出來，道：

「你這個人真的超賤的！得了便宜還賣乖。」阿偉一掌打在他的後腦杓。

「哎呀！開玩笑的啦！誰會當真啦？倒是你一定要幫幫我嘛！」

阿偉的左手豎起了巍巍聳立的中指。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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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他一直抵死不想幫小賢這個無聊的忙，但是還是坳不過他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以及時不時在他的耳邊碎碎唸，阿偉只好免強的答應替他約美心出來。

趁著冬天裡難得出現了陽光普照的好天氣，假藉的一起出外取景的理由約了美心一塊上擎天崗拍照，三個人便騎著機車上了陽明山。

雖然是個大晴天，但是冬天低溫的冷空氣還真不是蓋的，尤其騎車上山更是折磨人，當冷的刺骨的風灌進外套裡時只會讓人冷的牙齒打顫，根本不想管擎天崗上的風景有多明媚，而讓他冒著冷風騎了半個小時的罪魁禍首竟然一絲的愧疚都沒有，根本不管他的死活，還自顧自的泡著妞。

「學妹，妳可以自己停機車嗎？這種聰粗重的工作怎麼可以讓女生作呢？就交給我啦。」小賢熱心地主動替美心挪著車位。

「謝謝學長……」美心似乎對於小賢的熱切感到有些莫名的害怕，不斷以求救的眼神望著阿偉。

阿偉嘆了口氣，看著小賢一臉喜孜孜的移開其他的機車空出機車，再把美心的機車停好時位時那個假裝紳士的表情，不知為什麼就讓阿偉一整個感到不爽到極點，便逕自背著相機和腳架走像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學長，等等我嘛！」或許美心也覺得小賢過度熱切的舉動讓人害怕，拔腿跟在阿偉的背後。

阿偉慢慢的走上了擎天崗那鋪滿了鵝卵石的道路，一邊計畫著等一下要怎麼取景，美心則像個小媳婦一樣抱著相機亦步亦趨的跟在阿偉的身後，而小賢則像個變態一樣緊跟在美心地屁股後面，還時不時想要裝熱烈找話題跟美心閒聊，而美心則通常會露出有一點害怕的表情傻笑化解尷尬。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個畫面便讓阿偉心情大好，天空蔚藍，草地翠綠，拍照的靈感源源不絕，不到一個小時已經拍完了一整捲底片。

美心把小賢當瘟疫一樣不停的閃避著他、阿偉忙著拍照，或許是小賢開始覺得無聊的發荒，便坐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望著萬里無雲的天空。

光線正好，小賢背著光的側臉伏線像蜿蜒崎嶇的海岸，光有總說不出的孤寂與平靜，讓阿偉忍不住按下了快門拍下了這個畫面。

背閃光燈嚇了一跳，小賢轉過身來望著阿偉露出了一臉驚訝。

「幹！幹麻突然拍我啦？」

「你不要動，這個方向的光線很漂亮。」說著，阿偉又按下了快門。

小賢的眼睛被刺眼的閃光燈弄得睜不開，試圖撥開了他的鏡頭，而阿偉像是拍上癮似的，不斷對著他的臉拍下一張又一張照片。

「幹！你很機巴ㄟ！不要拍啦！」

「我現在才發現，原來照相機鏡頭下的你這麼好看。」阿偉又對著他的臉偷拍了一張。

「幹！我一直都很帥好不好？」小賢被閃光燈弄得連眼睛都痛了，撲像了阿偉把那該死的像機撥離他的臉，把老愛捉弄他的阿偉壓制在地上。「你不要再弄我了啦！很機巴ㄟ！」

阿偉躺在草地上仰望著小賢的臉，背後是一片蔚藍的天，不知是小賢的臉太上鏡頭了還是天空美的不像話，他又忍不住拿起向機再拍了一張。

「幹！我快瞎了你還拍！」小賢大叫。

美心看見小賢氣呼呼的吼叫著還騎在阿偉的身上，便一臉疑惑的望著他們。

「學長，你們在幹麻啊？」

「我們兩個只是在玩而已啦。」小賢立刻推開阿偉深怕美心會誤會他有什麼「特別的癖好」。

「沒有啦，我們鬧著玩而已。」阿偉笑著說道。

「是這樣啊。」美心傻笑。

「既然都來了，我們一起拍個合照好不好？」小賢提議。

不知道怎麼拒絕的美心面有為難地點點頭。「好……啊。」

小賢立刻衝向美心的身旁，像個豬哥一樣伸手勾住美心的肩膀，道：「阿偉，你替我們拍一張啦。」

看著小賢那急色的模樣根本只想藉機吃豆腐，便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舉起相機，草率地按下快門。

「好了啦。」

「要記得洗一張給我喔。」小賢興奮的說道。

「學長，我們三個人一起自拍嘛。」美心提議。

「好啊！好啊！我們三個來拍一張嘛！」小賢點頭如搗蒜，因為終於可以藉著自拍跟美心更加親密的接觸了。

雖然不是很想讓小賢這個色鬼得逞，但是看見美心期待的表情又不好意思拒絕只好答應了。

三個人的臉緊緊的靠在一起，阿偉高舉起了相機，按下快門的瞬間，一個女孩和兩個男孩的愛情畫面注定成了一個不等邊的三角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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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太陽總是特別早落下，四點多天就開始漸漸便暗，越晚陽明山上的氣溫就會變的越來越低，三個人也決定趁早下山然後再去洗個溫泉。

美心機的車突然熄了火便再也發不動了，阿偉跟小賢一起下來查看了一會而發現原來是粗心的美心忘記加油，但是現在剛剛好在半山腰，連個鬼影都沒有哪裡來的加油站，於是決定先載美心下山，明天天亮以後再買油上來把機車騎下山。

「那……我要給誰載呢？」歉疚的美心望著阿偉與小賢說道。

「學妹，我載妳啦，我的車比較新，馬力比較夠喔。」小賢推開阿偉搶著說道。

雖然小賢已經自告奮勇要載美心了，但是美心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卻使透露出求助的眼神望著阿偉。

看著小賢急色的表情，雖然他不是特別想要擔任美心的司機，不知為什麼就是不想讓小賢得逞，立刻拉著美心的手腕道：

「越晚會越冷，不要拖拖拉拉的，我們快走吧。」

「嗯。」頓時間美心好像在汪洋中抓到了一塊浮木一般，臉上立刻漾起了燦爛的笑容。

天色越來越暗，氣溫也越來越低，阿偉一邊騎著機車，一邊直打哆嗦，冷地連牙齒都打顫了。美心感覺到了他不停的發抖，便問道：

「學長，你很冷嗎？」

「還好。」阿偉才口是心非地搖了搖頭，馬上又不爭氣的打起了噴嚏。「哈啾！哈啾！」

「都打噴嚏了還說不冷？像我們這樣鼻子過敏的人冬天騎機車一定要戴口罩啊。」美心心疼地皺起了眉頭，把熱呼呼的暖暖包塞進了阿偉的口袋裡。「這個暖暖包給你，等一下就不會冷了。」

天氣很冷，呼呼的風削過了他的耳朵，但是右邊的口袋卻因為她而溫暖了起來。

阿偉閉著眼睛嗅著四週瀰漫著溫泉裡那股蒸潤的硫磺味，被寒風凍僵的四肢都溫暖了起來，連嚴重堵塞的鼻子都因為熱氣暢通了，一邊抽著菸一邊享受著泡溫泉渾身舒坦的感覺時，耳邊突然傳了一股怨念。

「幹！你真的很賤ㄟ！竟然都不幫我。」

阿偉緩緩的張開了眼睛，望著一旁氣呼呼的小賢靜定的道：

「幹麻？」

「你真的很不講意氣ㄟ？明明知道這是近身接觸的好機會，你竟然不讓給我？虧我還把你當作兄弟。」小賢恨恨地道。

阿偉吐了個菸圈，道：

「這是兩回事吧？用膝蓋都看的出來連美心很怕你這熱情兮兮的模樣，你都不知道你的臉上寫了什麼嗎？」

「寫了什麼？」

「寫了：『我很飢渴』，四個大字。」

「我……我哪有……？」小賢心虛的摸了摸臉，難道自己的意圖已經明顯到路人皆知了嗎？

「不要那麼猴急，追女生不是這樣追的。」

「可是……因為她說她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啊，我怕如果慢了一步，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小賢像個小學生一樣苦惱的抓抓頭。

看見他如此患得患失的模樣，阿偉不禁好奇的問道：

「你到底喜歡她哪一點？在我看來連美心實在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生，為什麼你這麼迷戀她？」

「這……我也不知道啊，人家說真正的愛是不需要理由的，我想就是這樣吧？」

不知道是被溫泉的熱氣蒸的？還是果然動了真情？小賢活像個煮熟的螃蟹整張臉都紅通通的，而又不知道為什麼，一下悵然若失一下又有點開心的傻笑竟然也牽動的阿偉的心跳，讓他有些呼吸困難。

一定是溫泉太燙了吧？阿偉如此的猜想。

「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讓她知道嗎？我想我應該向她告白了。」

「你白痴嗎？我用膝蓋就可以看出來她一定會拒絕你。」阿偉忍不住潑了小賢一桶冷水，但是自己的心也跟著糾結了。

「沒有關係，喜歡一個人怎麼能夠因為怕被拒絕就不表白了呢？至少要讓她知道我喜歡著她就好。」

「你真的要這樣？被狠狠的打槍了也不後悔？」

「與其一被子藏在心底，我選擇大聲的說出心中的想法，讓她知道我真的很喜歡她。」

「你喲……」阿偉搖搖頭，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勸不動他，雖然不認同但已經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

「我這樣……會不會很娘砲啊？」小賢傻呼呼地笑著。

「幹！你超娘的。」

阿偉皺著眉，卻溫柔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