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絃,天涯何處覓知音

期末考前一個週末總是臨時抱佛腳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在這一天作出了無謂的掙扎。

大家總是迷信在這一天努力用功，就可以洗清一整個學期翹課、上課打瞌睡、交報告太隨便的罪孽，然後在這背水一戰的時候以在圖書館溫書這般儀式性的舉動祈求上蒼，並且天真的以為真的會從天上掉下來一張all  pass的成績單。

當然小賢與阿偉也不例外地對於這一點深信不疑，所以還特地調了鬧鐘一大早就到學校裡的圖書館佔位置。

申論題的考試要領就是一定要寫地落落長，就算邏輯狗屁不通，文法錯誤甚至是字跡潦草、錯字連篇都沒有關係，反正寫就對了，因為聽說批改考卷的根本就不是教授也不是助教，而是陳教授研究室裡頭那一台吹了二十年的大同電扇。

參加社團與學長姐交流也是有好處的，吳教授的萬年是提聽說創系以來就一個字都沒有更動過，甚至選項也跟二十年前如初一徹，老鳥有交代，趕緊把考古題的答案背起來保證順利PASS。

賴教授假裝開明的Open book考試其實才是最大的陷阱，因為考試的範圍總是大到像外太空一樣無邊無際，就算到時抱著整疊原文的講義進入考場，還是會一邊按著翻譯機一邊寫考卷到欲哭無淚，所以阿偉決定聽天尤命了。

英文作弊最容易，而且妙的是整間教室的人都在作弊老師也幾乎都會視而不見，所以阿偉決定跟小賢一起分工合作，把專有名詞的單字全都按照字母的順序抄成A4紙張四分之一的大小，然後在去縮小影印成比一張名片還要小的size，偷偷夾帶進考場裡。

「你抄到哪個字母了？」小賢用肩膀推了推阿偉，小小聲的問道。

「到『U』了。」阿偉專心地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蛤！你抄那麼快喔？我才到『D』而已ㄟ。」

「那不是就還沒有到一半？」阿偉覺得不妙地皺起了眉頭。

「對啊，而且我還發現了一件事情。」

「什麼啦？」阿偉開始有些不耐地盯著他心虛的臉。

收到了阿偉凶狠的眼神，小賢吱吱嗚嗚的道：

「我抄的東西……連我自己都看不懂。」

「吼！你這個人真的辦事不利ㄟ！」

阿偉憤怒的從喉嚨裡稍微提高音量吼了起來，立刻收到坐在對面那的帶著金絲眼鏡的胖女孩不悅的眼神，彷彿在警告他們不該在神聖的圖書館喧嘩。

兩人跟胖女孩對看了一眼，立刻收斂的低下了頭。小賢又小小聲的道：

「我本來來就字跡潦草，所以聯考的時候作文只拿了十幾分。」無奈的低下了頭，像是無辜的小動物。

見他這可憐兮兮的模樣阿偉也懶德責備，嘆了一口氣又道：

「算了啦，等一下我自己抄，你去背那些考古題就好，不要給我越幫越忙。」

「好啦……」

搖了搖頭，搶過小賢手中的小抄，低下頭來繼續專心完成N到Z的單字抄寫。

不一會兒，突然有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還以為是又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賢又來煩他了，便有些不耐的低吼了一聲：

「吼！你又怎麼了啦？」

那雙手的主人似乎下了一跳，結結巴巴地道：

「學……學長，對不起喔。」

阿偉轉過身去才發現剛剛拍他肩膀的不是小賢，而是一臉錯愕的美心。

「嗯？是妳啊？對不起，我認錯人了。」阿偉說道。

「沒關係。」美心吐吐舌頭露出任誰都會覺得可愛的表情，又道：「學長，你也來唸書啊？」

阿偉還沒來地急開口，坐在一旁的小賢也不甘被冷落，立刻道：

「對……對啊，我們一大早就來了喔。」

「這樣啊？你們好用功喔。」

美心呵呵地笑著，小賢癡迷地露出了小鹿亂撞的表情，見到他這副精蟲衝腦的的表情，阿偉忍不住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真是一個白痴！

「咳！」坐在對面帶著金絲眼鏡的胖女孩有發出了聲音警告他們不要再繼續閒聊下去，三人很有默契的低下了頭，露出了歉疚的表情。

美心甜美的小嘴湊近了阿偉的耳朵旁邊，道：

「我可以坐在你們的旁邊嗎？」

其實要是任何一個人想要坐他身邊的位置他都不會反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小賢那急色的模樣，便讓他一點都不想答應，指著附近空著的座位想要婉轉的回絕他時，小賢已經比他早先一步答應了。

「好啊！好啊！妳快點坐啊。」

無視阿偉輕蔑的眼神，小賢立刻殷勤的把原本放在座位上的包包拿起來放在地面，並且拿出了紳士風度替美心把椅子拉開。

「來，請坐。」小賢喜孜孜地道。

「呵呵，謝謝你。」

「不客氣！」

美心開心地坐了在阿偉的旁邊，慢條斯理地從超大的包包裡拿出了筆記本、筆袋還有講義。

雖然阿偉很不想要注意她，但是來自自己左手邊的那一道視線不停地盯著他的右邊看，搞的他也不能專心，一直不停的注意到旁邊的美心仔仔細細地在講義上用螢光筆畫著重點，然後還用顏色鮮豔的原子筆以秀氣乾淨的字跡寫著註記，但是他也注意到了，美心所寫的絕大部分都是不重要的部分，幾乎筆記上百分之九十九她都一字不漏地照抄了，可想而知她一定就是那種只會死讀書而不知道怎麼靈活思考的那種女孩，說好聽一點是務實又用功的好學生，說明白一點就是沒大腦的書呆子。

阿偉看著她那死讀書的方法終於還是忍不住多管閒事了起來，搶過她手中的筆，翻開了她的筆記，迅速的勾選了一定會考出來的重點。

「不用這麼麻煩了，把這些東西全部都背下來就好。」阿偉說道。

「這些？真的可以嗎？」美心困惑的望著他。

「一定會考，沒有考我頭剁給妳。」

「好！學長謝謝！」美心感激的點點頭，眼睛裡閃耀著崇拜的光芒，然後像個乖寶寶一像逐字背著阿偉剛剛勾的那些重點。

也不懂自己幹麻那麼多事？搖了搖頭拒絕再想跟考試無關的事情，又繼續下來完成手上的小抄。小賢卻又在這時推了推他的肩膀，小聲地道：

「你很雞巴ㄟ！都不讓我表現，劃重點我也會啊。」

「你這一科不是已經三俢了嗎？」阿偉冷冷的望著這個失心瘋的急色鬼不屑的道。

「既然三俢就一定會比別人有經驗啊，你說對吧？」他理直氣壯的道。

「還有臉說？看書啦。」

過不了一分鐘，小賢傳了張紙條過來，歪歪斜斜的字跡寫著：

你幫我試探一下學妹有沒有男朋友了沒？

不知為什麼阿偉的心裡怪怪地，不耐煩地回了一行字：

她不是就在你眼前嗎？你自己問啊。

小賢又寫：

我不敢啦！

阿偉瞪了他一眼，寫下：

沒種就給我安靜看書。

阿偉沒在理會小賢像小狗一樣哀求的眼神。自從那天在社辦公室裡巧遇以後，美心每次見到了阿偉總是羞答答地望著他，而阿偉依舊依然顧我的裝著酷，小賢依然不死心地時不時向他提起關於美心的事情，而阿偉還是當他嘴砲不鳥他。

小賢真的喜歡這個女孩嗎？到底是哪一個特質讓他如此的心動呢？在他眼中美心只不過是一個在平凡不過的女孩，就跟在校園裡頭閉著眼睛隨便踩就會踩到的女生一模一樣，為什麼阿偉就是喜歡她而不是其他任何一個女生？這就是讓他困惑地想要反抗這一切，不斷放大檢視這女孩所有無關痛養小缺點的原因？

他無解，其實也不需要解釋。不該再把寶貴的時間放在思考這些事情上面了，他命令自己專心地應付考試。

不一會兒，右手邊又傳來了一張字條，秀氣小巧的字跡用粉紅色的筆寫著：

學長，快要中午了呢！

阿偉刻意冷淡處理，只是淡淡地點點頭。

你餓了嗎？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小賢見到了他們傳紙條的內容，無視於會被在場的所有人白眼對待，立刻在滿堂安靜無聲的圖書館裡頭興高采烈的道：

「好啊！好啊！一起去吃個飯吧！」

                                ￥

原本阿偉一點都不想參與的，但是坳不過小賢的堅持也受不了美心那像小狗一樣可憐兮兮的眼神，阿偉才勉為其難的跟他們一起去吃午餐。

因為天氣有點冷，他們決定到學校附近的三媽臭臭鍋用餐，因為是午餐時間，加上下一週是期末考，所以住在附近的學生和住在宿舍的學生都沒有返家留在宿舍裡自習，而週末宿舍裡頭的學生餐廳都沒有供餐，大部分的學生都在熬了一整夜以後跑出來覓食了。

等了將進三十分鐘才有座位，三個人坐在最角落的小的矮桌，小凳子貼近地面的程度幾乎跟坐在地上相去無幾了，阿偉一直都很討厭在三媽臭臭鍋這樣擁擠又悶熱的環境裡頭吃飯，所以露出了一臉不耐煩。

「學長，你很餓了吼？」見到阿偉已經在「結屎面」，美心立刻露出慌張又無辜的表情問道。

阿偉已經忍耐到一個極限懶得說話了，小賢卻很殷勤的替他回答。

「沒有啦，因為他這個人沒有什麼耐性又討厭擠，正在不爽當中，所以現在千萬不要跟他說話。」

「多謝你的雞婆喔。」阿偉瞪了小賢一眼，立刻收到小賢幼稚的鬼臉。

「那……那學長你想不想喝紅茶？我去倒給你喝好不好。」而美心顯然是聽不懂小賢勸告，又不怕死的跑來煩他，並且自顧自的衝去幫他到了一杯冰紅茶放在他的面前。「來，學長這個給你喝。」

看到美心殷勤地主動替阿偉倒紅茶卻沒有自己的份，小賢有些不平衡地道：

「學妹，妳不公平，為什麼都沒有我的份？」

美音心無辜地眨眨眼，露出了甜孜孜的微笑。「因為我一個人就只有兩只手嘛！學長你自己去倒嘛。」

看見小賢那副吃了軟釘子的模樣，阿偉忍不住想要偷笑，其實原本沒有那麼想要喝那杯紅茶的，但是看見了小賢羨幕又妒忌的眼神，他便興災樂禍地在他的面一口口品嘗著小賢夢寐以求的冰紅茶。

由於見到小賢這副氣地牙養養的表情實在太有趣了，真是讓人屢試不爽，阿偉決定再度使喚他心裡暗戀著的小公主，又道：

「學妹，妳可以幫我裝一下醬料嗎？我想要沙茶醬家一點辣油，謝謝。」

「好！我知道了！」聽了阿偉的命令，美心立刻像個稱職的小奴才一般咚咚冬的跑去幫阿偉裝著醬料。

見美心離開，小賢立刻對著阿偉有些不悅地道：

「你很雞巴ㄟ！幹麻一直使喚人家啦。」

「她如果不想幫我服務大可拒絕啊。」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要看我不爽而已。」小賢面紅耳赤。

阿偉露出了戲謔的吐吐舌頭。「真糟糕！終於被你給發現了！」

「幹！雞巴！」小賢氣地握起了拳頭做勢要揍他。

「吼！學長講髒話。」替阿偉添好醬料的美心正好聽見了小賢剛剛說出的那些不雅的話，立刻皺起了眉頭。

「我……我們常常這樣鬧著玩而已啦。臭男生在一起本來就是幹來幹去的。」糟糕！他的形象在美心的面前瞬間幻滅了，立他又羞又惱的紅起了臉。

「那是你喔，我才沒有。」阿偉看著他紅通通的臉興災樂禍地道。

「幹！你很雞巴ㄟ！」

「妳看吧！小賢超愛講髒話的，大概平均三句就會出現一次喔。」阿偉偷笑，關於如何破壞他形象的遊戲已經玩到欲罷不能了。

小賢立刻從桌子底下踩了踩他的腳，再用凶狠的眼神瞪著他。而阿偉則是在心裡頭感到實在太有趣了，原來只要在美心的面前小賢就是這一副手足無措的白痴模樣，難道喜歡一個人，就會莫名其妙的被牽制？就像食物鏈裡頭的獵食者與被獵食者？

熱騰騰的小火鍋終於上桌，第一個動作就是習慣性地把鍋子裡的火鍋料和肉挑進小賢的鍋子裡。阿偉一向不怎麼喜歡吃火鍋料，因為總是覺得全部不都是同一個東西作成的，只是變成了各種不同的形狀罷了，但是小賢卻很喜歡那些作成不同模樣的火鍋料，於是每次吃火鍋或著在宿舍裡弄東西吃的時候，他總是自動把火鍋料留下來，而小賢便會一個不剩的喀光它們。

而小賢討厭吃青菜，阿偉便默默的把鍋裡一半的菜夾進自己的鍋中。美心見了這個舉動八成以為是阿偉喜歡吃菜，便很自動地把一大坨又酸又鹹的泡菜夾進阿偉的鍋裡。

「學長，你很喜歡吃青菜嗎？我這裡有很多，你可以自己來夾喔。」

阿偉皺著眉望著那些泡在海鮮鍋裡讓整個湯頭味道都改變的泡菜，有一點點不悅的道：

「我不喜歡泡菜鍋的泡菜。」

「是……是喔。」美心尷尬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關係！我喜歡吃，給我吃好了。」小賢見狀立刻把阿偉鍋子裡的那堆泡菜塞進嘴裡，狼吞虎嚥深怕吃不到似的。

「原來學長不喜歡吃泡菜喔？那你想吃什麼都可以從我這裡夾去吃喔。」美心傻呼呼的抓抓頭，露出了嬌憨的模樣，讓小賢心花怒放。

「謝謝，不用了。」阿偉繼續低下頭來慢慢的吃著鍋裡的食物。

「妳不想吃的，全部都交給我就對了！」滿嘴已經都是食物的小賢口齒不清地說道。

小賢吃起飯來就像剛學會自己進食的小孩一樣，還沒吃完就會弄得整身、整桌子都是飯粒，阿偉無看了直搖頭，抽了張面紙塞給他。

「你看你！全身都是飯粒，乾脆養一隻小雞栓在桌腳好了，你吃飽了雞也吃飽了。」

「哎呀！現在擦還不是會髒？吃完了在擦就好了啊！」

小賢仍自顧自地扒著飯，阿偉責忙著把他桌上地殘渣用衛生紙擦乾淨，還不停地囑咐著不要吃太快以免燙到了。望著他們兩個有趣的互動，每心突然道：

「呵呵，學長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好有趣喔。」

「有趣？」滿臉飯粒地小賢問道。

阿偉則不怎麼感興趣地喝著湯，完全沒有搭腔的打算。

「我覺得你們感情真的超好的，就好像……」

「好像什麼？像什麼？」手裡還拿著筷子的小賢熱情的接應著美心的美一句對話。

美心毫不假思索的道：

「就好像情侶一樣！」

阿偉聽見了這個答案驚訝的差點被湯給噎到，難受地拍拍胸口咳了一下。

「屁咧！哪有啊！」小賢立刻用力的搖著頭否認，好像想要極力澄清些什麼，道：「學妹，妳定要相信我，我的性向百分一一百正常，我看的A片百分之一百都是男女……只有一次不小心下載錯了……但我喜歡的絕對是女孩子，不會對男生有任何遐想的。妳一定要相信我，知道嗎？」

看小賢那極力想要撇清的模樣美心也看的一愣一愣，傻呼呼地除了點頭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那避之唯恐不急的反應也太明顯了吧？不過美心也是一個大傻瓜，難道感覺不出來眼前這個男生對自己好像過度殷勤了嗎？算了！他才懶得管，也管不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