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絃,天涯何處覓知音

一年後

鄰近木柵山區的工地過了雨季才開始動工,再過幾個月這一棟美麗的豪宅就要落成,站在可以俯瞰台北市全景的那一片落地窗前,他看著看著竟然發起了呆。

茉莉跪在廟裡的香案前,誠心誠意的向菩薩祈禱著，口裡唸唸有詞。

賴金枝也陪著茉莉跪在神明的面前,嘴裡卻忍不住大聲叨念著:

崔明明回到了空蕩蕩的家,她不應該哭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是無法停下來。

想起了茉莉拳縮在媽媽大腿上那幸福的模樣,是她這輩子都不曾擁有過的。

找不到明明,他們只好回到醫院，但病床卻已經空蕩蕩。

她不告而別的走了,留給許淑媛的是雙重打擊,因為她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兩個不能分割的愛。

當醫院打電話來告訴她,她的骨髓適合賴茉莉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會生氣的大罵醫院的檢驗人員搞錯了,但她卻沒有,只是呆呆的掛斷電話,開始懷疑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一切。

那個女人真的是她的母親?

茉莉今天的精神還是沒有恢復,依然是吃過了東西就開始吐,然後不停的發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安穩。

看完了今天早上的檢驗報告,醫生說她的白血球以及血小板的數量越來越異常,就讓許淑媛更加感到心慌,若是沒有接受骨髓移植,茉莉或許真的過不了這一關了。

「妳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啊?」崔明明雙手環胸,一臉很不耐煩的模樣。

這個女人還真奇怪,一連消失了好一陣子都不見人影,就算回到了家也是匆匆忙忙的就趕出門,今天竟然在她的房間裡等著她,一見到她便拉著她要出門,真不知道她又想搞什麼把戲了?

每天晚上吃過晚飯之後,許淑媛就會用盆子裝來一大盆熱水替茉莉擦澡,然後再細心的替她乾燥的皮膚抹上一層厚厚的嬰兒油、穿上乾淨的衣服。

擦過澡之後,許淑媛一邊幫茉莉梳著頭髮,然後替她帶上一頂可愛的帽子,一邊欣賞著她蒼白的臉上難得的微笑。

化學治療的過程十分痛苦,醫生在茉莉的手臂上植入了一條人工血管,那是專門施打化學治療藥劑所使用的。

化學治療除了有會讓人噁惺想吐的副作用外,也讓茉莉整個人變的毫無精神,也沒有什麼胃口,就算勉強自己吃了一點東西,很快的又會感到反胃又吐了出來。

只記得在她快要昏過去的時候他牢牢抱住了她,醒來之後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上,手臂上吊著點滴,但坐在身邊的卻不是期望中的他,而是一臉著急的許淑媛。

「茉莉,妳醒了?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等了很久,茉莉卻一直都沒有出現,打了電話卻已經關機,同辦公室裡的同事說他身體不舒服提早下班了。

想起了那一天她無故的流血不止,讓他擔心了好一會,決定親自確認她的狀況如何,於是來到了她的家門外。

中午時間一到就想到茉莉今天早上跟他的約定,畢竟他們是上司跟下屬的關係,就算只是一般的交情已經卸任秘書一職的茉莉也不適合在他的辦公室裡跟她一起吃午餐,於是他們約定好在公司附近的公園裡見面。

看一看時間應該也快要到了,但沒想到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茉莉,卻是崔明明。

老實說茉莉還真的有些高興,但是跟他單獨相處實在讓人感到害羞,畢竟自己對他有那麼一點點好感,卻又不可能不要臉的向他是好告白,而這個傢伙對人總是冷冰冰了,根本就看不出來他的喜怒哀樂,若是表現的太明顯讓他感到困擾了怎麼辦?哎……

一向聒噪的茉莉今天晚上突然出奇的安靜讓他感到不習慣,便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飯店的咖啡廳裡,許淑媛正在靠窗看的見陽光的位置優雅的喝著咖啡,看見了剛剛走進了咖啡廳的陳少強,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向他點點頭。

陳少強坐了下來,要了杯開水。

陳少強就這樣一路背著茉莉下山,沒想到回到家的時候太陽都已經下山了,吃過了晚飯原本想開夜車回到台北,沒想到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婦人堅持要陳少強留下來過夜,還說連床單都已經替他舖好了,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只好留下來過夜。

洗過了澡,肩上披著已經洗到發白的毛巾,坐在舖著大花床單的木板床上,望著房間裡簡單的成設,這還是他第一次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房間裡頭沒有冷氣,只有一台轉動時還會發出快要解體聲音的老舊電風扇,不過今晚的風似乎特別清涼,待在這間就房子裡感覺還算舒適。

賴金枝似乎看出茉莉對陳少強頗有好感,吃過了午飯便要他們出去外走走,製造兩個人可以獨處的機會。茉莉雖然內心理興奮極了,但是還是覺得有點害羞,刻意跟他保持了三步的距離。

「你……今天怎麼會來這裡啊?」茉莉害羞的問道。一直想著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難不成是特地來找自己的?

全台灣姓賴的人這麼多,就算土地權狀上那個名子就是這三個字,也只不是代表著她就是必須說服轉讓出手中那塊土地的人,基本上並不會對於崔夫人的心願造成任何的阻礙。

但是為什麼,他的直覺一再的告訴他事情沒有想像中的簡單,似乎是命運拉著一條看不見的線,把這兩個看似不相干的女人牽扯在一塊了？

一路從台北火車站搭著自強號列車到彰化,在坐電聯車在大村車站下車,幸好這幾年終於開通了大村站,不然茉莉每一次回家都要轉好幾趟公車。

下了電車,走出了剪票口,就看見站在車站外,頭上還帶著安全帽,開心向她揮揮手。

當所有人帶著艷羨的眼神望著陳少強帶著她在舞池翩翩起舞,在那個瞬間茉莉還以為自己被有著隱形翅膀的天使與擁抱了,但下一秒,不擅穿高跟鞋的她竟然跌了一個狗吃屎……

天啊……也太快把她拉回現實了吧!

一到了party的現場,看見了穿著著漂亮華服的人們就讓茉莉感到更加緊張不安,相形之下自己簡直就是個瑕疵品,於是她只好找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躲了起來,卻無意見看見了崔明明以及上次在公司樓下差點暈倒的婦人在樓梯間的對話。

「明明,生日快樂。」許淑媛說道。